我忍你,一辈子
文/辉姑娘
坐船从香港去澳门,看到一个女孩在船舱里呕吐,看上去难受得撕心裂肺。我过去帮她换袋子,她虚弱地说“谢谢”。
看她面色苍白,我不忍心离开,于是拍着她的背,努力找些话题陪她聊天,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女孩说自己是香港人,去澳门是为了看男朋友。我说,他怎么不来看你?她叹气说,他父母都有很严重的疾病,需要卧床护理,不能长时间离开。我又问,那你怎么不干脆跟他一起生活呢?女孩说自己家里目前也有事情,暂时还不能彻底放下。
我皱眉:“你的晕船症一直都这么严重吗?”
她说:“是。每次都吐,吃药都没有任何改善。”
我说,那你还经常去澳门?她说,每周都去看他,风雨无阻,去的时候吐一次,回来时再吐一次。
我惊讶地问:“你们恋爱多久了?”
女孩想了想:“我们18岁恋爱,今年我28岁,这已经是我们恋爱的第10个年头了。”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周两次呕吐,一月8次,一年96次。10年,她折腾了自己近千次。
女孩看着我怀疑的表情笑了,说:“我没有骗你。不过还好,下个月我们就可以结婚了。这样的日子也终于熬到头了。”
我问她:“是什么力量让你坚持了这么久?”
女孩还是笑着:“每次我吐得想死的时候,我就想,只要忍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了。忍啊忍的,船就到了。忍啊忍的,一眨眼就过了10年。”
一对老夫妻,妻子有严重的洁癖,丈夫却相反,很不讲究个人卫生,又不喜欢做家务,两人经常为这事吵架。妻子骂丈夫,什么难听的词都用上了,丈夫却依然故我。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生活上这么不合拍的一对夫妻,始终没有离婚。几十年过去,在他们过完银婚纪念日的第二天,老太太忽然被送进了医院,经过诊断,她患上了帕金森综合征。
儿女都劝父亲把她留在疗养院里,他们很清楚父亲被母亲照顾了一辈子,连起码的清洁房屋都不会,又怎么伺候病人?谁知父亲十分坚持,将老太太接出医院,带回了家。
多年过去,再到他们家做客的人都深感惊讶。那间小小的二人居所被打扫得窗明几净,老太太丝毫未见消瘦,面色红润健康。虽然坐在轮椅里目光呆滞,流着口水,老头儿却耐心地一再帮她擦干净。老两口身上的衣服十分整洁,散发着老太太最喜欢的柠檬香皂味道。
亲友都佩服他,老头儿却一本正经地纠正说:“我老婆才值得佩服,我想到自己以前那么邋遢,她居然可以忍我那么多年,就觉得她是真的爱我。所以我还她多少,都是应该的。”
他掰着手指头给大家算。“她忍了我半辈子,我再忍她半辈子,我俩凑到一起就是一辈子,这才是圆满。”
这世上从来没有轻松的忍耐,所有的恒久都意味着漫长、枯燥和克制。
最初,爱是甜蜜的麻药,让人变得任劳任怨、拼尽全力,可以大幅度提高痛苦的耐受力。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药力退去时,痛苦将会被敏锐地感知到。更重要的是,那时才会发现忍耐已成为一种习惯,在苦涩中悄然品出人生的种种滋味,如茶般回甘。
这让人无法自拔,也让人心甘情愿。
被求爱时,听到的无非是“我想你”“我等你”类似的誓言,又有几人敢信誓旦旦地说出一句:我忍你,一辈子。
我愿意忍你的懒惰与笨拙,而你愿意忍我的聒噪与挑剔。
更重要的是,因为心疼对方忍耐时的痛苦,我们愿意为彼此尽力修正自身的缺陷,从而变成更优美默契的对手戏,这才是诗一般的结局。这谈不上完美,却是极致浪漫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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