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战影评(一) 杜琪峰是香港电影最后一位大佬,他是银河映像的“红棍”;韦家辉则是个军师,是银河映像的“白纸扇”。银河映像自96年成立以来,宿命论的基调、浓郁的实验色彩、冰冷刺骨的影像、峰回路转的情节,成为银河映像的风格代表。立足于本土,聚焦边缘,黑色气息,充满宿命的味道同时又有希望的前程,也就是以杜、韦二人为代表银河团队的根本。在香港电影北上内地的10年大潮里,杜琪峰都在苦苦固守香港。此次《毒战》在内地公映,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是银河警匪片第一次涉足内地题材。对于杜琪峰而言,他不仅仅北上的淘金大军的一员,这也是一次特殊的“北伐战役”--就像17年前,银河映像成立伊始,他们要在一个全新、困难重重的环境下摸索,如何将这类商业题材和个性风格化完美统一。 比起以往的银河映像出品的警匪片,《毒战》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的地方。不同之处在于片中并没有杜琪峰惯用的风格化元素,如人物站位式调度、高反差的灯光、镜头内外节奏的对比、人物造型特写,这些烘托气氛的元素统统没有了。电影很常规,无论是街头枪战和谈判交易的片段,嘈杂的街头不再阴郁,平缓的自然光有悖冷峻,看不出银河的半点风格,没有了气氛,只有写实。 而《毒战》终究与银河映像有共通之处,针对相对的双雄对峙,双方不同人物的各司其职,这些都是典型的银河风格。举个例子,钟汉良与李光洁饰演的两名警察,他们的职责就是驱车跟踪,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下车,停车之后立刻街边小便,这就是典型的银河风格,群戏中的人物无论主配角都特点鲜明,可以参见《暗战》中许绍雄和《PTU》中的黄浩然。结尾多条线索交汇一处,引出了本片最为精彩的段落,是那么的突如其来,如《非常突然》那般,又是典型银河宿命论。 《毒战》并不是一部很具有银河映像风格的电影,但处处却体现了银河的标签。 而本片真正的特质,就是反传统、反类型化。在以往的香港电影中,无论正邪双方都充满了兄弟义气,比如《英雄本色》和《龙虎风云》。过去港产片的黑帮是这样的,洪兴的陈浩南,东星的乌鸦,和联胜的Jimmy仔,《枪火》里的阿鬼。他们要么够帅,要么够狠,要么有钱,要么有心计,而在本片中这一切都没有了。片中所有重义气的全都突入齐来的死亡,反倒是最没有义气的能够活到最后。而香港黑帮呢?以林雪为代表的七人组,是何等狼狈,各个光杆司令,要什么没什么,而作威作福的蔡振标和蔡永昌,反倒是七人的傀儡。对比传统港产片,又是何等讽刺呢? 《毒战》的格局,让人想起了上一部作品《夺命金》,香港黑帮们各个灰头土脸,连小弟的保释金都承担不起,时代已经不是原来的时代,所以过往的原则统统作废。《毒战》最具义气的代表是谁?大聋小聋,号称“喋血双聋”,集胆魄于智慧一身,更有重型火力在手,单枪匹马杀出一条血路,像极了以往香港电影中的义气英雄、小马哥、李修贤,可他们却是聋子,一个更大的讽刺。 古天乐的角色,可以说是所有港片中从未出现的,他从头到尾不停的在出卖别人,只求自保,杜琪峰、韦家辉在访谈中就说过:电影来就像探讨一下人心到底有多坏。古天乐放弃了自己原则,只为生存,就像港产片放弃了自己的特质而转投内地一样。而以孙红雷为代表的警察,他们不再高大全,不再脸谱化,也会死亡,也会困倦,也会失败,表面上塑造了警察“有血有肉”的形象,实则也是放弃了自己的传统的“原则”。 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细节,在开场不久后孙红雷审讯古天乐的情节,摄像机特别给出了桌上“刑讯逼供”的字样,要知道这些警察修理嫌犯的情节在港产片中很常见。可等到镜头移位时才发现,原来是“禁止刑讯逼供”,意图明显,你香港电影玩的那套,在换了地方之后也就玩不转了。 在一个崭新的时代中,坚持过往的原则,换来的就是固守陈规的失败,戏里戏外的宿命论,这是《毒战》中的反传统意义,也是杜、韦二人电影作品中反英雄和英雄主义并存的类型化体现,也暗喻了香港电影“北上”所面临的态势。 而杜琪峰韦家辉再度联手的《毒战》也证明了,“北上”并不意味着港片对内地的妥协,也不代表港片已死,他们用自己的方式适应了时代和环境的变化,这就是突破,也为未来警匪题材电影找准了新的航线。
自古以来,正义与邪恶便不可两立,《毒战》取材自真实案例,讲述了缉毒警察深入狼穴,在短短3天时间内完成了一场惊天奇袭,歼灭一个特大贩毒集团的故事,并由此塑造了一群执掌正义之剑的缉毒警察。首度接手内地题材便涉及缉毒这样既敏感而又严峻的题材,即便是以场面调度和凝练风格独步华语影坛的警匪片专家杜琪峰也不敢怠慢,与编剧搭档韦家辉经过大量深入的调访和素材收集,历经三年筹备,先后转战天津、珠海等多地实景拍摄,才打造出一部绝无半点夸张和卖弄,却又极度震撼人心的现实主义警匪大戏。《毒战》虽然也是集合了犯罪、悬疑、动作等多重商业元素,却并不是像好莱坞的《007》、《虎胆龙威》等著名系列一样打造超现实的特工童话,也不是像近年来比较流行的华语警匪片一样追求动作刺激,而是扎根于现实,努力刻画出最真实的中国警察形象。 孙红雷饰演的张雷队长,黄奕饰演的小贝,高云翔饰演的小祥,钟汉良、李光洁饰演的外地缉毒警察,他们有血有肉,有丰沛的感情,对缉毒事业拥有无限的热忱,用生命展现着中国警察的工作、生活状态与精神世界。他们忠于职守,跟踪运毒车,可以两天两夜不眠不食,连上卫生间的时间都没有,当镜头扫过车座旁一瓶装满黄色液体的矿泉水瓶,观众除了会心的一笑,也会被勾起心底由衷的敬意和怜惜;他们拥有过人的机智,也拥有坚忍不拔的意志力,张队乔装成毒贩,先后与哈哈哥与昌哥接头,为了获得对方的信任,钓出幕后更大的黑手,他当场吸毒,第一次是假吸,用精彩的表演打消了哈哈哥的疑虑,第二次却是意料之外,形势所迫,不得不吸食昌哥敬上的高纯度毒品,张队吸完之后的痛苦令观众触目惊心,揭示了毒品危害的同时,也充分注解了缉毒工作的危险性质。 他们依法办案,古天乐饰演的香港制毒蔡添明意外落网后,张队没有使用武力或证据使其就范,而是运用智慧和经验使对方得到戴罪立功的机会;而在影片高潮部分的街头围捕段落中,蔡添明已经丧心病狂地杀害了多名警察,张队仍然抑制住巨大的愤怒,没有开枪射杀这个已经举手投降的对手。这些可歌可泣又极具真实感的情节,使《毒战》保留了银河映像艺术风格的同时,也完成了一次写实主义与商业警匪片的完美结合。 正可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与英雄警察们的浩然正气形成鲜明对比,影片中毒贩们在魔道中失去了灵魂,惶惶不可终日,枉费心机犹作困兽之斗,却无力改变不了被消灭的结局,影片对于毒贩的塑造也是层次分明,人体运毒者为利益变成毒品集团利益链最未端的牺牲品,凶悍狡猾如大聋、小聋兄弟即便能侥幸逃脱一次,最终也难逃横尸街头的下场,如蔡添明这样的制毒高手,也曾自食“毒果”,经历毒锅炉爆炸、妻子当场死亡,还有香港贩毒集团,任凭是怎样组织紧密,小心翼翼,却也只能在贪婪的驱使下蠢蠢欲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毒蛇的七寸。
导演杜琪峰为内地毒枭量身打造的警匪电影《毒战》,低调凶猛简单粗暴。它没有那么多啰嗦的前缀,也没有大量的花招式,更多的精力用在讲故事本身。比起《夺命金》还有黑帮介入,《毒战》中的角色更像生活在我们周围的普通人。环境粗糙的客运大巴车、酒后驾车撞入饭店的倒霉司机、“身残志坚”的聋哑人、“灰头土脸”随处可见的警察叔叔。然而,那些自以为遥不可及的社会新闻每天都发生在我们周围。 以前在香港“层出不穷”的涉毒警匪剧情,因为杜琪峰转投内地,也开始发生在津海(天津、珠海)地带。作为香港影坛生产力旺盛别具一格的战神级人物,杜琪峰这个外地人拍内地,比内地人拍内地拍得更加通透刺骨。尽管我们每天看的社会新闻,比目前电影审查底线底出无数条歌舞伎町,但电影审查一直在情绪不稳的尽职尽责。《毒战》中所有人都死光(最大剧透),与其说是超强推理的犀利收尾,不如说是审查机构携手杜琪峰为观众提供的巨大惊喜。 《毒战》为缉毒警察提供了巨大的自由发挥空间,可卧底、可吸毒、可被杀(警察也会死?这是数位被我剧透后的朋友第一反应)。孙红雷饰演的津海禁毒大队长张雷就像一只老鷹,紧紧盯住涉毒者的死穴,他敏锐、周密、谨慎、刚正不阿,有着一切皆有我掌控的气魄。事实上,整部影片表面看来的确由他主导。他清楚涉毒的敌人是多么凶残,却没有想到涉毒的敌人根本不是人。 《毒战》参赛第6届罗马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时,有媒体报道说Louiskoo(古天乐)是杜琪峰风格的最佳诠释者。影片中古天乐饰演的蔡添明可以让我们联想到现实生活中很多视他人生命如无物的犯罪分子,这些人在网络上都曾引起热议,更有犯罪学家心理学家进行了一系列的研究。蔡添明亦有着人的弱点,他清楚自己的罪,怕死。古天乐的演技就是蔡添明的演技,想要辨别真假,谈何容易。 对于观众来讲,谁都清楚蔡添明绝非省油的灯,戏一定在他身上,但是,如果不是出人意料精明机敏的大小聋对蔡添明的畏惧,谁也不能预想他有多强。尽管略有预想,结局依旧超越人的理解范畴。一个好人的思维方式,永远同步不到蔡添明的频率。蔡添明,不只是毒枭,毒枭亦有人性,他又不能简单用贪婪、凶残、冷血来形容。曾经看过一本小说讲一个人生病后视觉出现问题,从此看他人都是污秽的生命,而污秽的生命在他眼中才完美。蔡添明眼中,人是以怎样的形象存在,这是一个很有嚼头却无法嚼透的问题。 影片的动作、枪战都很精彩,但最精彩的还在于对人性的探寻。 |